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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，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，顶着一头一脸的泥土，臂弯里搭着左羽找来的拂尘，熟悉的面容之下爬满青黑色纹理。
徐清尸变了。
凶尸徐清缓缓转动脖子，对上左羽的视线，手中拂尘一扬，重重击在他肩上，将他击得朝后滚倒。
后面便是斜坡，他一路滚下去，摔得头昏眼花，摔到底再抬头一看，远远看见徐清手握拂尘，朝他逼将过来。
左羽爬起来，慌不择路转身就逃。
好在徐清刚刚尸化，行动非常缓慢，他方才滚下来又拉开一大段距离，这才逃了出去。确信安全后，他又万分警惕地摸了回来，发现徐清已经跪在了祖师殿里，不断重复那句“罪徒徐清，愧对列祖列宗”。
细想了下，左羽大概理出个头绪——徐清怨气太重，原本尸首分离，没办法尸变，可偏偏自己将他的头颅和尸身拼凑到一起下葬了。
如此推断，余下的师兄弟们，皆不能葬个全尸。
他只能将那些尸身从正殿外、演武场、小路旁各处搜罗过来，一路拖到他寻觅的坟地，男女分别下葬——他只能这么分，没了头又烂了大半，能辨出男女已是不易。甚至也不排除，会有些孱弱的师弟被他葬入女坟，有些不太丰满的师妹被他葬入男坟。
他总不能扒人家裤子看，既冒犯师妹又冒犯尸体。
唯一一个能够清楚辨别的尸体是罗炀。
他找到罗炀时已不知过了多少天，尸身血肉都腐化了大半，但骨头还在，所以可以清晰地看出，那具尸身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。
确认之后，他坐在一边笑了哭，哭了又笑，末了拍拍尸身上的泥土：“阿炀，我给你挖个最大的坑，够不够意思？”
左羽每天都在努力，雨天掘土，晴天便埋尸，林林总总埋了不少，他没去数，也没记过日子。
反正他已经跟一只孤魂野鬼没两样了，又何必去计较年月。
他余下的日子里唯一要做的，便是送师兄弟们入土为安，等埋完了这山里所有的人，他就出山去找孔惜月报仇。
天南海北，地久天长，他总有一天能找到她——将她的头也割下来，供在祖师殿前，以慰师门在天之灵。
等做完了这些，他就可以安心去找他的师兄弟们了。
可他竟也没这个机会。
这天他正在演武场上拖腐烂的骨骸，忽听山脚一道锥心泣血的女声：“阿月！”
孔惜月！
左羽瞬间直起身来，随手捡了把剑便顺着丹梯一路疾奔下来。
那女人竟还敢回来，他现在伤势已愈，修为在身，他势必要将她千刀万剐！
林羡渔也是一阵愕然，作为后来人，她比左羽要清楚，来人只怕不是孔惜月，而是她娘赵婕。
只是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，竟已一月了？
赵婕来清风山寻孔惜月，便是清风派灭门月余后的事情。而后林渊便前往清风山，救出了孔繁星。
时隔六年，她终于能再见上哥哥一面。
这是她在这世上至亲之人，如何教她不心潮澎湃！
哪怕明知这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回忆，但至少在这段回忆里，哥哥是真实存在的！她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荡，只盼左羽的脚步能快些，再快些！全然忘记了见到林渊之际，便是左羽殒命之时。
左羽一路奔到山脚，一看见眼前与孔惜月七分相似的身影，便持剑刺来：“贱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