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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难道不是。”方闲庭瞪眼睛。
柳露桃旋身转进屋去,语气十足冷淡:“奴今日身上不爽,爷请回罢。”
“你!”方闲庭在外稍间气得打跌,“动辄脸色甩到爷脸上,有个规矩没有!”
帘内半晌没声,方闲庭隔空喘粗气,这时芳时悄摸进来,摇摇手,几步迳到斗橱前寻摸,少顷,找出柳露桃的针线箩拿来看。
芳时悄着声:“郎君息怒,我们娘子真不是扯文娘子做幌子,郎君请瞧。”
瞧什么?
只见针线箩里静静躺着一条抹额,双层织金棉中填貂鼠皮,龙胆紫的底,上头选桂皮色作配,真个厚实又精巧细致,比年初做的那条还好看。
芳时指一指边角上:“这锁边的扦法,还有背面,这是平棱元宝纹。寻常图样,总躲不过两条犯冲:要不花俏好看的,贴在皮上划剌剌不得劲;要不贴身服帖细腻,样子却又差着些。
“这平棱元宝纹就显出难得,两者兼顾,又上看又不扎着人,只有南边绣娘才会。京城日冷,我们娘子没日子地赶着学呢。”
说着往箩里扒拉,又摸出几只,半成没成,想是没绣好,新学的针法不熟,废的。
方闲庭捧着唯一一条好的,喃喃道:“她不是扯谎不见我?是真在学艺?”
芳时叹口气,按照柳露桃教的说:“可说呢,文娘子这一去,就是朝廷命官之妇,我们娘子这里总归是……”
外室。
紫栏街这里住着的,再是恩爱眷侣,再是唯卿一人,也改不了的,柳露桃是外室。
这处留白,柳露桃一字一句吩咐。
芳时看方闲庭神色,接茬道:“我们娘子总说免文娘子的为难,往后郎君罢了,她要少走动,要不的郇郎君同僚也要看轻。因此趁着人还住在前院,多跟着讨教。”
她陪着小心:“郎君莫怪罢?”
小心?还须她赔小心,方闲庭不听这一番缘由还罢了,一听在耳中,刀斧催逼一般加在心上,他露儿被他错怪了!
“露儿!露儿!”
两步抢进屋内,他露儿正面朝里侧卧榻上,走去搂过肩来看,他只有更痛心疾首:“怎的哭了?”
可不哭么?柳露桃鬓发散乱胭脂横,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,只是推他:
“我是个没福勾的,想着在你爹跟前讨个好处,你要说我。想着疼一疼你,你还要说我。”
桃花眼里桃花雾,珍珠面上珍珠颗,她哭道:“我哭自己命不好罢了!你回来做什么?你嫌我没个实话,何苦又来问!”
这话方闲庭感触目来,她要讨好他爹,她要和人学针指,实际哪一样不是为着他?
方才心间风刀霜剑严相逼,这两句仿佛上好的金疮药抹在他伤处,可转念又想起露儿一篇的心意,这一下刀尖舔蜜,又痛又甜。
此外还有一段悔恨:他竟然都没看在眼里,还要凶着脸孔与她合气!白眼的中山狼也比他好上百倍!
他双手把柳露桃沾杏花露一般的脸捧住:“我不是人,我是瞎子,眼瞎心盲,竟白白辜负你。”
又指天指地一番,柳露桃也不知听进没有,一味仍是掉眼泪,方闲庭左右认错也不行、哄也哄不好,又急又心疼,也是满眼落泪:
“芳时与我看了,好露儿,即便宫里也没这样的绣工,我不好,教你费心。”
柳露桃立时要喊芳时,说胳膊肘往哪拐的奴才,要打出去,方闲庭哄拦住。她又说谁要给你做,去取梅花铰来,早剪了干净。
剪了,方闲庭又想起从前他生辰,露儿给他一手一支雕的松头玉簪,也是他自己说没良心的话惹露儿伤心,簪子无辜受累,粉身碎骨,只余两支。
他真是,总惹露儿伤心。
“我,”他与柳露桃相对垂泪,“你说的是,你跟了我,实在没福勾,低人一等、受人白眼,我还总不疼你,露儿。”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时,方闲庭铁骨铮铮男儿,此时由衷眼泪长流。
他叫一声,抓她柔白一只手掌:“你打我罢,扇我,我对不住你。”
柳露桃抬起湿红的眼睛,静静望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