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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上城墙,落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地的残肢断臂、城墙的两边已经堆满了尸体和哀嚎的伤兵,后勤人员踩在蓄满着血水的通道上,呱唧呱唧地响着,只让人头皮发麻。惨烈的场面、浓浓的血腥味和各种混合气体的味道,顿时让人作呕,几个女兵更是掩面不敢正视。
张成他们一上来,顿时就有正在休息的士兵发现了他们,人群中“军长来了”的惊呼声四起。坐在墙角的一个上尉样的军官,用手里的ak-47在地上撑了几下,好像准备站起来,但还是没有成功,干脆冲着张成咧开嘴笑道:“军长,我们打退了敌人七次进攻!”
语气中只有惊喜,只有炫耀,张成也只能凭着他露出的那排白森森的牙齿,确定他是再笑,心底顿时没有由来地一阵痛楚,微微地点着头,表示自己已经知道。随即蹲下身子,看了看他那条扎着一根被染成红色纱布,强直的腿,一块弹片獠牙般地嵌在大腿的外侧上方,血液都已经凝固,裤子和弹片融为一体,张成竟然傻逼地问道:“痛吗?”
“不痛,旅座给了我们这个,痛的时候就吃上一颗!”少尉军官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药片,原本白色的药片已经完全侵染成红色,极其刺眼地躺在上尉的手心里。
“下去吧,再不下去这条腿就要废了,新一军需要你们身体健全,继续杀鬼子!”张成说着,拍了拍上尉的肩膀,随即起身大声说道:“兄弟们,你们都是好样的,是我们新一军真正的虎贲之师,你们没有给中国军人丢脸,也没有给我张成丢脸,在此我谢谢你们!”张成的话语几近哽咽,随即就啪地向着城墙上的将士立正敬礼。
只要还能爬起来的将士们,一个个站立,挺直着腰杆,眼中蓄满了泪水,无声地向着张成回礼,“虎贲之师”这可是对一支军队的至高褒奖,这话从军长这样的百战百胜的将军口里出来,就更具分量了,所有将士都觉得他们值了,再大的牺牲他们也都值了!
“军长,你怎么又跑到前沿来了,赵副官,还不将军长弄下去!”董叶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,一身也是一个血人样,不过还好,身上的零件倒是一样没少。
“叶子呀!预备队都压上来了吗?”张成并没有理会董叶阳的话,难得跟他和颜悦色地说道。
“全部都压上来了,我们的伤亡已经近半了,如果今天鬼子还组织一次进攻的话,只怕还真不好说了?”董叶阳有些丧气地说道。
“把伤兵都撤下去吧,局势还没有到要牺牲他们的地步,子晴,给马亦明下达命令,马上撤出北门,一半增援南门一半增援西门!”张成故作平静地说着。南门的局势都这样了,西门就更不用说了,奉新的日军已经撤回去了,估计短时间鬼子也组织不起兵力三面围攻。
“军长,让我们留下吧,我们要给旅长报仇!”
“让我们留下吧,求求您了!”
张成的话刚说完,两边的伤兵顿时就纷纷哀求起他来。
“报仇?你们说给谁报仇?”张成顿时紧张起来。
董叶阳咬了咬牙,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了几步,把地上的一块白布掀了起来,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断了一条左臂的将官,眉心上有一颗鸟蛋大的血窟窿,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,一看就是被人小心地擦拭过了,神情却好像安详地睡着了一般,赫然正是第六师的一旅旅长李明月。
张成心里又是一阵绞痛,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,眼睛一闭,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流,这个李明月从南京跟鬼子巷战的时候开始,张成就非常看好他,绝对的一员猛将,又不乏敏锐的思维,是六师最好的师长人选,没想到就躺在这了,让张成如何能淡定得了。多少失去亲人的痛苦和煎熬,多少的血和泪,恐怕没有人认真地想过,而日本鬼子对中国的这场侵略战争,到底造就了中国多少这样的家庭,恐怕也无法统计。
此刻,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,渐渐来临的暮色里,没有夕阳,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比夕阳更红的火焰。
夜晚来临之前,日军居然没有再发起攻击,西面的13师团反而潮水般的退了回去,南面的10师团却开始向西运动,保持着对南昌形成的包围态势。
张成知道,陈青山已经开始对高安发起总攻了,日军为了不腹背受敌,只好将13师团撤回去守高安,这样一来他们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一半,而且日军并不善于夜战,晚上应该不会再发动进攻了,这也为自己的计划提供了有利条件。
重庆行营,委员长官邸。开了整整一天的军事会议,到晚上十一点多,委员长终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官邸,虽然前方的战局正按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,他甚至可以感觉到,他就要迎来抗战以来最大的一场胜仗,足以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,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得十分欣喜,更多的反而是失落,一种无可言状的失落。
“委座”钱大钧跟在委员长的身后,看委员长准备进屋了,期期艾艾似是有话要说。
“唔!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还是算了吧,如果他心里真的没有鬼,怎么不跟我解释一番,有什么话不好说?可你看看他哼,自作孽不可活!”委员长说着就拂袖往里走。
“打令,你回来了!”夫人一袭紫色的旗袍从屋里出来,肩上还披着一件羊绒坎肩,手里拿着一个皮质的小坤包,看样子是准备出门。
“嗯,现在还要出去吗?”委员长的情绪并不高,发出一个鼻音,随口问道,“还出什么去呀,我正打算去找你,现在你都回来了!我跟你说,在张成的这件事情上你绝对大错特错了!”夫人放下坤包,脱下委员长披在身上的呢子大衣说道。
“你都知道了!”委员长说着就看了一眼钱大钧,他知道夫人正在筹备妇女工厂和战时学校的这些事情,都没时间管这些战争上的事情,只有可能是钱大钧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她,从钱大钧躲闪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的猜测是正确的。
“张成是什么?那是不世的将才,就不说日本人对他恨得有多么咬牙切齿,单在党国恐怕都要遭多少人妒恨?可你倒好,单凭戴笠拿的哪些文件里的一面之词,就断定他是‘那边’的人,你就没有想过,这可能会是日军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给张成下的套吗?”夫人说道。
“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?”委员长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没好气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