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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这位从来没听说的姜长焕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,他马上就要出现在湘州府了。瑶芳与张先生只能接受这么个现实,决定等见了人再说。张先生道:“据说还是个孩子,应该碍不着什么大事儿,”说完不见回声,便问瑶芳,“怎么?有什么不妥么?”
瑶芳“唔”了一声:“没什么妥不妥的,一个要紧的人没出现,咱们不是也过到现在了么?少一个、多一个的,又有什么相干?多的这一个,要是用得好了,也许还有旁的用处。毕竟做千户的是他爹,可不是他哥。”
“小娘子的意思,是要看看这位少公子是不是可造之材,用他来牵制其兄?”张先生想了一下,续道,“恐怕有些棘手,他今年才七岁,他哥哥已经十五了,不大好办。”
瑶芳微笑道:“一个人,有没有用,得看怎么用。谁个说要他跟他哥争这点子‘兵权’了?”
张先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,警惕地看着小女学生。瑶芳被他逗乐了:“先生莫慌,我又不会做些什么。”
“……”总是有种不安心的感觉。
瑶芳无奈地道:“他有两个儿子,总不能只为一个着想。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份儿胆气去造反的。事到临头,大义灭亲也是有的。事情,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。我现在更想知道,那个消失了的女人,去了哪里。”
这个问题不是张先生能回答得了的,答不了索性就不回答了,张先生道:“小娘子说的那个人,原本姓什么?”
“……”这个还真是不知道!瑶芳的气势终于一顿,“管她是谁,只要冒头了,她就讨不着好儿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张先生十分惊讶,因为先前提到这个女人的时候,瑶芳还是一脸的义愤。听说人不见了的时候,也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。现在这么镇定,很让人不习惯。
瑶芳微微一笑:“您忘了,家父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。有一丝儿风声透到他的耳朵里,你看他参是不参。凡参某人,朝廷的惯例,总是往严重的说。偷针的说他偷金,打人的说他要将人打死了。这个么……”
张先生道:“如此,令尊要被楚王记恨上了,可不是什么好事儿。”
“要被他赏识了,才不是好事儿呢。楚王真要反了,多大的一个巴掌丢到朝廷的脸上呐?金銮殿里那一位,不迁怒才是出了鬼了。这样挺好的,咬牙挺过去了,自有后福。凡做事,哪有不冒一点风险的?”
张先生道:“只得如此了。那位千户不多时便要到了,必会来府上拜访的。再仔细看看,是不是父母授意,长子出头。”
瑶芳道:“就依先生。对了,新的同知,什么时候到任呐?”湘州府上来,比被水清了一遍还干净,蓝同知遭贬谪远窜,新同知还没消息呢。
张先生道:“小娘子不记得了?”
瑶芳道:“我哪得一一听人说过呢?反正这一片儿,有骨气没骨气的,大半都倒了霉。倒是便宜了几个人,在这‘太平盛世’想从行伍里发家,没点儿运气还真是不行的。”
张先生心头一动:“可否先寻了这等能人过来?”
“整顿武备?别想了,文官照例是不能做这个事的,手伸得太长,犯忌讳,人也不听你的。再者,我记得这些不是湘州人,外府的。”
他们现在能用的人手太少了,本府的事情尚且忙不过来,跑到外头去的事情,就更不要想了。张先生含恨道:“真是束手束脚。”
瑶芳挑挑眉:“先生得闲时,再将全府的山川地理理一理吧。”
张老先生冷笑道:“那个且住吧,且想想今年怎么从巡抚大人那里抠出钱来治河吧。大家伙儿都得穷着过年啦。”
瑶芳哑然。她爹不是个会讨好上峰的性子,自贺敬文走马上任,巡抚那里就甭想收到他什么孝敬了。便是年节生日,他能送个差不多的礼就不错了!送礼的时候不走心,分钱的时候又怎么能拿得多呢?汪知府去年就是这么对贺敬文的,今天巡抚也不过如此。贺敬文还有这全府上下的官员要协调,嘿嘿,没钱拿,不会讨人喜欢,真是有得愁了呢。
两人都无奈地笑了。最后还是张先生在瑶芳的笑容里将事情给兜揽了下来:“我去寻谷师爷,先拟个对策。”
“别忘了将同知与那位千户也算进去,这些都是本地的变数。新千户可以不去管他,新同知若是不好,家父少不得要担个督导不利的罪名。”
张先生道:“我去布置。”反正大家伙都知道你爹是个呆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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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先生年纪虽大,动作却一点也不慢。寻了谷师爷,很快就拟了方案出来。据谷师爷讲,湘州府的库房不满也不空,合格而已。而本地的官员,清廉些的,便用点子寻常的方法养家糊口,想再串连起来像汪知府那样捞钱,短期也是不大可能。至于巡抚那里,有了这么个呆知府,也就不要指望了,自生自灭得了。
贺家的收入问题,谷师爷给了个建议:挑几家信誉不错的商家,当他们家后台,拿点干股孝敬。这是官场上都知道的事儿,不须老爷太太亲自出面,也不会留下任何笔迹,顶天了就在商家的账上有那么一笔支出。除非锦衣卫想认真查,否则不会出事儿。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干的。
湘州的事情,谷师爷比较明白,商家与他来挑选就是。张先生将这话儿回给了韩燕娘,韩燕娘便问张先生:“我不是信不过谷先生,只是想再妥贴些,要不问问彭娘子?”
张先生道:“太太别将这个当成个大事儿来办,只消息等彭娘子来拜访的时候略提一提,只当是闲话儿。”
韩燕娘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也不问能得多少钱,那样就显得太急迫了。只筹划了一下,买人要多少钱,给家里添些物事又要多少钱。张先生与谷师爷的薪水也要涨一些,家里也该养几匹好马——预备着养得温顺了,养出经验来了,俊哥也该回原籍考秀才了。到时候骑着高头大马,看着也体面。
她还想在新宅里盘个炕好过冬。南方的冬天,湿冷,比北方有炕的地方难熬多了。在宁乡的时候,是担心贺敬文这官儿做不久,又初到此地,才忍了下来。如今到了湘州府,眼看只要别出大错,好歹也能再拖三年。做得久时,呆个六年也无不可,那就不能再将就了。只是不知道本地人晓不晓得怎么砌炕?
张先生没有打搅韩燕娘想事儿,匆匆辞出,又奔波去了。
韩燕娘作好了计划,才与贺敬文说,她知道的,问了贺敬文,也不过得一句“家里的事情,你看着办”,走个过场而已。得了这句场面话,再说与老太太,老太太也没了反对的力气——家里又买了新仆人来,账房库房的钥匙也都交给了韩燕娘了。
韩燕娘这头叫宋平去寻会砌炕的匠人,那头就收到了新赴任的姜千户家娘子的拜帖。忙命家里人准备起来,好迎接姜家一家人,又对贺敬文千叮万嘱:“纵然看不上武夫,也不许对人不客气!上一任的汪知府,就是跟李千户不对付,结果双双落了马。”
贺敬文嘟囔道:“那是他立身不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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